1904至1905年，日本与沙俄为抢夺朝鲜半岛和辽东半岛的控制权，在中国东北境内爆发了一场帝国主义列强间的争霸战争，这场战事被后世称作日俄战争。在整场战争里，持续五个月的旅顺战役堪称最为经典的战役。20世纪初期，旅顺军港被各国一致认定为远东第一要塞，俄军凭借多年倾力打造的坚固防御体系，让日本第3集团军付出了5.9万人伤亡的惨重代价，该军司令官乃木希典大将的次子也殒命于旅顺203高地。旅顺战役不仅是世界上首次大规模现代化要塞攻坚战，更是十年后第一次世界大战堑壕战的提前预演。交战双方都向战场投入了大批先进装备，280毫米口径重型榴弹炮便在其中。

日俄战争中的280毫米重型榴弹炮

这款280毫米榴弹炮在日俄战争旅顺战役里发挥了关键性作用。

日军对203高地发起的首轮总攻以惨败收场，1904年11月，其第七师团仅用五天时间就从1.5万人锐减至1000人，战场惨烈程度可见一斑。为扭转战局，日军紧急从本土东京湾炮台与大阪炮兵工厂调拨了18门280毫米重型榴弹炮。该型火炮单体重量达10吨，算上底座整体重达25吨，配用的弹丸重217千克，最大射程可达7800米，杀伤范围能覆盖600米以上区域。火炮卸船后会被吊装到木质轮车架上，需二三百名士兵合力拖拽前行。尽管日军在运输环节耗费了极大精力，但这款火炮投入战场后很快就显现出了实战效果。

单门火炮需二三百名士兵合力才能拖动。

12月5日，在重炮的强力火力支援下，203高地被成功攻克；12月15日，旅顺陆防司令康特拉琴科少将的指挥掩体被炮弹命中，其当场阵亡，俄军因失去指挥核心再也无法组织起有效抵抗，日军的第二次总攻终于达成目标。夺取203高地后，日军迅速建立观测所，动用280毫米重炮对旅顺港内的俄军军舰及阵地展开持续炮击，俄军舰艇多数被击毁，败局就此注定。自此之后，重炮便成为了要塞攻坚作战的必备装备。时间来到1941年，二战苏联卫国战争期间的塞瓦斯托波尔战场，城北约3英里处的30号炮台多次炮击德军集结点与进攻部队，还曾掩护苏联海军陆战队第7旅实施反击，让德军遭受了不小的损失。

德军为攻克塞瓦斯托波尔，出动了威力强悍的多拉列车炮。

不妨看看这枚威风凛凛的800毫米炮弹，只有弹丸与弹筒组合在一起，才是它的完整高度。

为了攻克名为“马克西姆·高尔基一号”的这座堡垒，德军调集了大批攻城重炮，其中就包含卡尔臼炮与多拉列车炮。多拉列车炮本是德国为突破马奇诺防线所打造的两门超级列车炮之一，另一门为古斯塔夫，只是由于法国迅速溃败，这两款火炮还没来得及投入使用，法国便已投降。1942年6月5日，多拉列车炮首次投入实战，共发射8枚炮弹，其中5枚直指30号炮台，不过受远距离射击精度不足的影响，最近的一发炮弹误差也达到了500米，并未对炮台造成实质性损伤。此后多拉列车炮转而轰击塞瓦斯托波尔周边其他目标，前后累计发射48发炮弹后便结束了此次作战任务。

30号炮台就像一艘停靠在陆地上的混凝土战列舰，图中是其最终被摧毁的炮塔。

在攻克塞瓦斯托波尔的作战中，卡尔臼炮才是真正发挥关键作用的装备。

卡尔臼炮的口径达到了惊人的600毫米，单枚炮弹重量就达2吨，内部装填有650公斤高爆炸药，能够击穿2.5米厚的钢筋混凝土工事。在塞瓦斯托波尔战役中，卡尔臼炮总计发射了122枚高爆弹与穿甲弹，1941年6月6日的一发炮弹精准命中炮台西炮塔，直接摧毁一门305毫米火炮并损毁另一门，配合俯冲轰炸的斯图卡战机又击毁了另一座炮塔。苏军起初并不相信600毫米口径火炮的存在，直到发现一枚巨型哑弹，其强大的穿透力与毁伤效果，堪称最早的原始钻地弹。

苏军士兵正在检查未爆炸的600毫米炮弹，起初他们根本不相信有超重型火炮存在，这枚2吨重的哑弹则印证了事实。

随着技术的发展，如今的攻坚作战早已不需要多拉、卡尔这类巨型火炮，即便是体型小巧的SDB小直径炸弹，也能实现类似的攻坚效果。凭借紧凑的体积优势，F-15E战斗机在不影响携带副油箱与空空导弹的前提下，可轻松挂载20枚该型炸弹，而B-1B、B-2轰炸机的挂载量更是分别达到188枚与192枚。从理论上来说，单架B-2隐身轰炸机携带的小直径炸弹，就足以摧毁一个弱小国家的整套防空体系。

如今一枚250磅（110公斤）的GBU-39小直径炸弹（SDB），就能实现以往重型火炮的攻坚效能。

现代钻地武器的崛起

进攻性武器在发展，防御手段也在同步升级。二战结束后，为应对核打击威胁，各军事大国均修建了坚固的地下工事，部分工事深度可达数百米；即便是实力较弱的国家，为最大程度保护高价值军事目标，也在持续强化地下工事的防护能力，伊拉克、伊朗、利比亚等处于战略劣势的国家尤为擅长此类防御手段。为应对潜在的地下目标，各国都在大力研发现代钻地武器，甚至推出了钻地核弹，但因战术核武器极易引发核报复，在小规模冲突中能够投入使用的钻地装备均为常规武器。

这是伊拉克被摧毁的加固机堡，只有钻地武器才能穿透其混凝土顶层，左侧图片为F-14战机吊舱拍摄画面。

钻地弹的核心在于钻地战斗部（也叫侵彻战斗部），其品类涵盖钻地炸弹与搭载钻地战斗部的导弹，主要用于打击机场跑道、地面加固目标及地下设施。1990年海湾战争期间，为摧毁巴格达空军基地的地下目标，美国空军仅用17天就赶制出30枚尚在研发阶段的GBU-28激光制导炸弹。该炸弹全长5.84米，重2.3吨，外壳由M110型203毫米榴弹炮炮管改造而成，最大直径0.44米，内置BLU-109/B钻地战斗部，装药306千克，最深可穿透30米土层或6米厚混凝土。

GBU-28的最大直径约0.44米，弹身长度5.84米，战斗部长径比超过15；其弹壁较厚，整体重量高达2.3吨，内部装药却仅为306千克。

1991年2月27日，一架F-111战斗轰炸机向巴格达以北的空军基地投下两枚GBU-28，其中一枚精准命中目标，约6秒后，大量浓烟从炸弹钻入位置涌出，地下目标被成功摧毁。凭借优异的实战表现，GBU-28被多个国家高价采购，还赢得了“掩体粉碎机”的称号。钻地弹通常依靠较重的弹体从高空坠落产生的巨大动能实现侵彻，若要提升钻地深度，就需要提高着地速度、缩小弹体直径，让钻地战斗部像钉子一样扎入地下。

上图为韩国F-15K战机试射GBU-28钻地炸弹的场景。

小型炸弹的侵彻能力有限，因此专业钻地弹的体型普遍较大，部分钻地弹还会采用火箭助推技术来提升速度。钻地深度还会受到弹体材质、外形以及侵入角度的影响，其原理与坦克穿甲弹类似，若弹着角度不佳极易出现跳弹，所以钻地导弹在接近目标前，会按预设程序完成跃升，再以垂直姿态俯冲，以此获取最大动能。尽管“掩体粉碎机”GBU-28的性能已十分强劲，但2.3吨的重量在重型炸弹家族中仍排不上名次，为此有国家又研发出重达13.6吨的GBU-57重型钻地弹（MOP）。

这是MOP巨型钻地弹的实物图。

拥有极深造钻能力的正是这款“炸弹之祖”。

GBU-57弹长6.25米，直径0.8米，弹体采用硬化钢材制造，装药量超2.4吨，尾部配备格栅式尾翼，采用GPS制导，命中精度可控制在1米范围内，其镍钴合金钢侵彻部能够穿透300米深土层、60米厚混凝土或40米坚硬岩石，凭借空前的钻地能力坐稳了“炸弹之祖”的宝座。据悉GBU-57单枚造价达250万美元，折合人民币超1500万元，受限于超大重量，该炸弹仅能由B-52、B-2轰炸机挂载，且每架次仅能携带2枚。

想要在重型炸弹家族占据一席之地并非易事，图中是美国引进英国高脚杯、大满贯炸弹后研发的T-12炸弹，可对比旁边的电线杆与汽车感受其尺寸。

集团冲锋战术的消亡

日俄战争中，203高地之所以会成为日本第3集团军的葬身之地，两种武器的投入起到了决定性作用，其中之一便是马克沁机枪。除203高地外，1904年5月26日，日本第2集团军向金州发起进攻（乃木希典的长子在此战中阵亡），俄军凭借马克沁重机枪展开猛烈扫射，单日就造成日军4000余人伤亡。值得一提的是，日军自身也装备了法国霍奇基斯机枪，在后续的黑沟台会战中，被俄军包围的日军骑兵旅团及时调整战术，大规模运用机枪火力，将哥萨克骑兵打得尸横遍野。

这是德国版马克沁——一战中的MG08重机枪阵地。

日俄战争出现了最早的机枪对射场面，这也是该场战争的一大亮点，同时让西方军事家重新认识到机枪的战略价值。1908年，德国军工部门着手改进马克沁重机枪，研发出著名的MG08式马克沁重机枪。1916年7月的索姆河战役中，德军依托每百米一挺MG08构建的交叉火力网，仅用6小时就造成联军6万人伤亡。在索姆河与凡尔登战役中，双方伤亡总数突破200万人，机枪的广泛应用让战场笼罩上了前所未有的血腥氛围。

这是法国霍奇基斯重机枪，日本对其青睐有加，后续多款自研机枪都留有它的技术影子。

机枪已令士兵心生畏惧，而另一种武器经过数十年发展，彻底终结了大规模集团冲锋战术，这便是空炸榴弹，也叫榴霰弹。机枪存在枪管散热的技术难题，即便是射速极高、有着“希特勒电锯”之称的MG-42机枪，最高射速也仅为1500发/分钟，且需要频繁更换枪管。相较机枪，炮弹在火力密度与持续作战能力上优势显著。二战美军伤亡数据显示，超50%的伤亡由爆炸破片造成，而子弹造成的阵亡占比仅31.8%，负伤占比为19.7%。

这是一枚普通炮弹爆炸后产生的杀伤破片。

这是普通炮弹与空炸弹药的对比示意图。

普通榴弹触地后才会引爆，依靠弹丸破片与冲击波杀伤人员，空炸榴弹则实现了凌空起爆，覆盖范围大幅提升，为增强杀伤效果，弹体内通常会装填大量金属弹丸。二战结束后，箭式榴霰弹应运而生，它将内置金属弹丸替换为小钢箭。与金属弹丸相比，小钢箭初速更高、穿透力更强，且射入人体后会发生偏转弯折，能造成更严重的创口。美制M494型105毫米曳光杀伤弹就是典型的箭式榴霰弹，弹内装有4.15公斤炸药与8000枚小钢箭，空爆时可对6000平方米范围内的暴露步兵形成杀伤，该范围等同于一个标准足球场。

这是M777型155毫米榴弹炮发射的空炸榴弹起爆瞬间，可留意地面的杀伤覆盖范围。

以色列为炮弹加装减速伞以实现大攻角下落，从而在最佳高度对目标实施顶部轰击；同时采用可控破片技术，在提升威力的同时降低附带损伤。

过去战壕与掩体还能为士兵提供有效庇护，但随着新型智能空炸弹药的问世，步兵的生存空间被进一步压缩，30毫米大毒蛇机关炮发射的新型智能弹药就是典型例证。美国M1147先进多用途坦克炮弹具备空爆、触发起爆、延迟触发起爆三种工作模式，既能对2千米外人员实施空爆杀伤，又可直接或斜向击穿200毫米厚钢筋混凝土墙体，一款炮弹实现三种作战效能，既满足了多样化作战需求，又减轻了后勤保障压力。该炮弹发射时类似大号霰弹枪，区别在于其金属弹丸是在飞行一段距离后才会喷射而出，而非在炮膛内就完成抛射。

空爆模式结合内置金属弹丸，造就了强悍的杀伤威力。

美国M1147先进多用途坦克炮弹，其空爆效果如同大号霰弹枪。

上述均为传统身管火炮发射的人员杀伤弹药，实际上火箭弹与航空炸弹也可配备人员杀伤战斗部，若采用子母弹（又称集束炸弹）的形式，能将弹丸抛洒过程从一次变为两次，毁伤效果更为惊人。1991年2月26日夜，伊拉克军队2000余辆坦克、装甲车及其他车辆，在从科威特撤回伊拉克的80号公路上排成长龙，这一目标迅速引起美军战机的注意。美军战机随即蜂拥而至，A-6入侵者攻击机率先发起空袭，投下了MK-20石眼集束炸弹。这款500磅级炸弹内部装有247枚子炸弹，每枚子炸弹重600克，其聚能战斗部装药180克，可击穿190毫米厚装甲。

这张图直观展现了集束炸弹的杀伤威力。

随后数架A-10攻击机赶来支援，由于车队首尾车辆均被炸毁，整支队伍彻底陷入瘫痪，80号公路最终沦为伊拉克军队的坟墓。次日清晨，夜幕消散后，公路上遍布车辆残骸与遗体，绵延长度达36千米，事后统计显示约1400台车辆在此被摧毁，这条公路也被称为“死亡公路”。能够在短时间内摧毁如此大规模的集群目标，子母弹功不可没。面对集群目标时，子母弹具备天然优势，美国CBU-58集束炸弹内置650枚子炸弹，若一架B-52轰炸机携带45枚该型炸弹，可一次性投放3万枚子炸弹，按单枚杀伤16平方米计算，理想状态下可覆盖46.8万平方米区域，相当于80个标准足球场。

这是战斗机投放集束炸弹的场景。

既然炮弹能投射小钢箭，集束炸弹也能实现该功能，CBU-107被动攻击武器（PAW）便是这类装备。从外观来看，它与其他集束炸弹并无二致，均以美军通用的SUU-66/B战术弹药布撒器为基础，尾部配备风偏修正与GPS组件。其核心区别在于内部装填了3772根不同长度的金属箭，分别为14英寸、7英寸和2英寸，仅需3枚就能达成古代万箭齐发的作战效果。这些金属箭中，短箭为钢制，长箭则采用钨合金制造，具备一定的装甲穿透能力。

这是CBU-107被动攻击武器（PAW）内置的钢针实物。

子炸弹的类型十分丰富，除钢珠、钢箭外，还包括反坦克、双用途、末端敏感、燃烧、地雷等多种类型，子弹药的种类直接决定了集束炸弹的作战目标与毁伤效果。实战中还会混合装填不同用途的子炸弹，例如反跑道集束炸弹通常会搭配反跑道子弹药与撒布式地雷，在摧毁跑道的同时实现区域封锁，增加跑道抢修难度并对后勤人员造成二次杀伤；人员杀伤与反装甲子弹药也会混合装填投放，可同时达成毁伤车辆与杀伤人员的双重目的。

尽管未能成功引进“鹞”式战机，但通过“借鹞生弹”的思路，我国最终引进了这款备受看好的反坦克武器。

这是BL-755及其子炸弹的结构示意图。

上世纪中苏关系紧张时期，苏联的装甲钢铁洪流始终是我国面临的重大潜在威胁。70年代末西方军贸大门敞开后，反坦克武器成为我国优先引进的装备品类。除了影响中国装甲火力发展40年的L7型105毫米线膛坦克炮外，还有一款航空炸弹相对低调，它就是英国BL-755型反坦克子母弹。在远程火箭炮与末敏弹投入使用前，该炸弹与强五战机的组合，是我国应对装甲集群最有效的常规作战手段。我国很快完成了对其的仿制工作，命名为250-3型反坦克子母弹，近年公开的新款子母弹仍能看到明显的BL-755技术痕迹。

很难分辨是原装还是仿制型号，谁能想到强五这款老式战机竟配备了如此高效的反坦克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