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油车的退场并不是某一天突然熄灯，而是一点一点被挤出生活的缝隙。

北京的早高峰，高架桥上依旧是油车的天下，但中间夹着几台绿牌车，司机从不限行车道呼啸而过，留下后面车主一句闷闷不乐的“早晚得换”。有车主笑，说以前是没车寸步难行，现在是有车也不一定让你走得痛快。

限行规则这两年变得越来越像高数题，按排放分级、按号牌、按时段，老车主们在微信群里互相转发新版限行表，有人干脆把自己那台国三老捷达卖了，说“再不开坏，是哪儿都不给你开了”。很多人发现，不是车不行，是城市已经不太欢迎这种车了。

国七排放标准还没正式落地，汽修圈子里就已经开始打听谁能做尾气处理升级，谁家有靠谱的三元催化器。年检站旁边的小饭馆里，师傅们嘴里说着“再扛几年就退休”，心里却清楚，设备一换就是好几万，搞不好这笔投入连回本的机会也没有。

油价的变化，在朋友圈里变成固定节目。有人发加满一箱汽油的账单，有人晒电车充电一晚上花了十几块。加上清洁燃油、环保附加、各种看不见的费用，很多家庭算出来的账单很扎心：油车只是买得便宜，用起来像一直在分期付款。尤其是那些当年咬牙贷款上车的人，现在二手车估值一问，直接沉默。

郊区很多老牌4S店陆续关门，招牌拆下来的那一天，一批修车师傅蹲在门口抽烟，旁边是还没来得及清理的机油味。一位干了二十年的技师说，曾经一天能接十几台保养，现在一天也进不来几辆车，新店已经转做新能源维保，老客户接待员都只能说“不干这块了”。

有车主遇到过这样的事：变速箱出问题，原厂件要等三周，价格堪比一台老车的残值。附近的修理厂敢拆没法保修，不敢拆看着车趴着。有修理厂老板吐槽，新的检测设备一套十几万，活又越来越少，根本不敢上，索性转型去做钣金喷漆。能修内燃机的老师傅越来越少，愿意学这门手艺的年轻人更少。

二手车市场里，新能源车和燃油车摆在一起，差别一目了然。燃油车一辆比一辆便宜，车贩子给出的理由很直接：后面越来越不好出手了。银行对燃油车的贷款额度收紧，利率却悄悄往上走，风控部门的评价很简单——折旧太快。保险公司也开始按“高风险资产”来算，保费涨、免责条款多，车主每年续保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那种“被区别对待”的味道。

新能源展车旁边，工程师讲解的是电池技术、智能驾驶、车机生态，台下年轻人问的大多是续航、充电桩和车机卡不卡。传统车展区那边，介绍汽油机热效率的讲稿还没讲完，听的人已经散了一半。某个合资品牌的销售说，现在更新内燃机技术的PPT已经很少有人愿意大家只问一句：有没有混动，什么时候上电。

有人还在坚持，说自己喜欢发动机的声音，喜欢机械感带来的踏实感。可在城市的规则、钱包的压力、服务网络的萎缩、技术投入的倾斜这些现实面前，这种坚持显得有点孤单。

停车场里，几台老款油车排在角落里，车漆已经有些发白，中控的塑料也不再光亮，车主把钥匙揣在兜里，上楼以前又回头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