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历史学家和航空爱好者来说，1940年英格兰南部天空中，Bf 109E战斗机与喷火战斗机的对决始终具有特别的魅力。这两款战斗机分别是英国和德国在经历了1930年代的快速重武装后发展的产物，它们都是1940年前线作战中最先进的战斗机。当这两种飞行器在史诗般的英国之战中相遇时，究竟谁才是空中霸主？

一、性能

Bf 109战斗机的设计工作始于1933年3月。当时，德国国防军已经成立空军，并急需一款新的单座日间战斗机。起初，乌尔法尔公司推出的He 112被视为最有希望赢得这份合同的候选者，而梅塞施米特（Messerschmitt）则被视为外来者。梅塞施米特设计的飞机命名为Bf 108，这是一架技术先进的飞机，采用了埋头铆接的受力蒙皮结构、悬臂的单面机翼，设计上具有尖端槽和开槽后缘襟翼，且起落架安装在机身并向外缩回至主翼梁前方。这些设计特性很快被应用到Bf 109的原型机上。

1935年5月，Bf 109的第一架原型机开始试飞，它是世界上首架结合了低翼悬臂式单翼布局、全金属冲压铆接应力蒙皮单体结构、可收放式起落架和封闭式驾驶舱的单座战斗机。虽然Bf 109并非革命性的设计，但它很快证明在速度和灵活性上都超越了同类竞争者。在一次难忘的飞行中，Bf 109展示了包括尾滑、弹跳滚转、21转旋转、急转弯等惊人的机动性。与He 112相比，Bf 109在水平飞行和爬升速度上更为出色，并能轻松完成更紧凑的转弯。毫无疑问，Bf 109在德国战斗机中占据了领先地位。1939年，搭载DB601AWA发动机的Bf 109E-3开始生产，凭借出色的起飞性能和机动性，梅塞施米特的战斗机已经具备了征服欧洲天空的实力。

喷火战斗机是由英国最著名的飞机制造商之一——史匹夫雷克斯超级航空公司生产的。首席设计师雷金纳德·米切尔将自己的最后几年生命和健康投入到这架战斗机的设计中。喷火战斗机在美学上堪称有史以来最优雅的战斗机，其机身采用了最先进的全金属应力蒙皮技术。喷火的原型机F37/34经过一系列飞行测试后发现了其惊人的潜力，最高速度达到349英里/小时，并在三个月内获得了生产合同。之后，喷火战斗机逐步修改成更具代表性的一线作战飞机，第一架喷火战斗机于1938年11月交付英国皇家空军。尽管喷火战斗机的生产时间是飓风战斗机的2.5倍，但到了1939年9月，英国皇家空军已装备了10个中队的喷火战斗机。至此，它与Bf 109战斗机的首次对决即将上演。

1939年11月22日，一架Bf 109E-3在法国迷航并完好无损地被俘，随即成为德国空军的研究对象。1940年5月，这架Bf 109E飞至英国，与一架喷火战斗机进行了模拟对抗。在这次对抗中，Bf 109E的表现全面压倒了喷火战斗机。在水平飞行中，喷火战斗机难以接近Bf 109E，尽管喷火能在俯冲中追上Bf 109E，但当Bf 109E从俯冲中拉出时，喷火飞行员难以紧跟其后。Bf 109E能够迅速俯冲并巧妙躲避喷火的追击，而喷火的双速螺旋桨系统在飞行中无法持续加速，尤其在垂直格斗中无法维持持续的动力，造成其操控上的局限。虽然Bf 109E存在一些缺点，比如狭小的驾驶舱视野、笨拙的转弯性能以及较差的作战半径，但它在当时的空战中无疑占据优势。

由于盟军形势的严峻，丘吉尔首相决定将更多的空军中队转移至法国。一些此前未参与法兰西之战的中队也被派往法国执行任务，其中包括装备喷火的54和74中队，为敦刻尔克撤退提供掩护。1940年6月，德国空军在法国机场俘获了三架喷火，并在德国空军雷克林测试中心进行了飞行测试。测试结果表明，喷火战斗机的起飞和降落都非常顺畅，且与飓风战斗机相比，喷火表现更为出色。它的触感好，转弯灵活，性能与Bf 109E相当，且拥有出色的滚转速度。如果Bf 109E跟在喷火后面，喷火飞行员可以通过一个半滚轻松甩掉Bf 109E。然而，喷火在进行突然俯冲时会导致发动机熄火，这使得它在近距离格斗中显得不太可靠。尽管如此，基于敦刻尔克上空的战斗经验，英国皇家空军很快将旋转可变螺距螺旋桨安装到所有喷火战斗机上，使其性能与Bf 109E-3不相上下。

二：火力

BF109E-3的武器配置包括两门20mm MG FF（Oerlikon）火炮，射速为每分钟60发，以及两门7.9mm Rheinmetal Borsig MG 17机枪，射速为每分钟1000发。这些武器安装在机翼两侧，飞行员可以在地面调整左右武器的夹角，使得弹道在飞机前方的固定距离交叉汇聚。尽管这种设计能够一定程度上集中火力，但也存在明显的缺点：只有在飞机与敌机的距离保持在某一范围内时，才能充分发挥所有火力。这对飞行员的计算和时机掌握能力提出了很高的要求。尤其在两架战斗机正面相遇时，由于相对速度超过音速，飞行员必须准确估算时机，以确保交叉弹道能够击中敌机，这对于普通飞行员来说是极具挑战性的任务。

在20世纪30年代，英国皇家空军将轰炸机视为最大的威胁，因此喷火式战斗机A型的武器装备为8挺7.7毫米勃朗宁Mk II机枪。然而，这一火力配置不足以独立摧毁在密集编队中的轰炸机。喷火B型则配备了2门希斯派诺20毫米机炮和4挺7.7毫米机枪。之后，喷火C型进一步改进，配备了“通用”翼，能够装配A型或B型的武器，或者配备4门20毫米机炮。最终，喷火E型配备了2门20毫米机炮和2挺7.7毫米机枪。喷火D型虽然有改进计划，但未正式投入使用。

除了约30架B型外，英国空军服役的喷火1型战斗机大多数为A型，每挺机枪携带300发子弹，每门机炮携带120发子弹。当8挺机枪齐发时，每分钟可发射8000发子弹，尽管无法集中于发动机或座舱区域，但仍足以在敌机的机身、机翼或机尾打出致命的洞口。喷火4挺机枪和2门机炮的火力更为强大，机枪每分钟可发射4000发子弹，机炮则可发射1200发炮弹，每分钟能够投射出410磅的弹药。此外，喷火还开始使用一种新型燃烧弹，与战争初期使用的标准燃烧弹不同，新型燃烧弹不产生火焰或烟雾痕迹，更难以被敌人察觉。

三：战术

1938年，英国皇家空军在《空中战术手册》中公布了六种标准的中队战斗区域攻击模式。英国皇家空军的标准战斗机编队由三架飞机组成V形阵型，其中一个由12架飞机组成的中队分为A、B两个飞行段，每个飞行段由三架飞机组成。当全速作战时，这12架飞机会紧密地分为四个小组，每组3架战斗机。领头的长机负责搜索敌机，其他飞行员则保持紧密的队形并互相掩护，但这样做的视野受限。尽管这种编队在演习中看起来很漂亮，但在实战中往往会导致灾难。

在最初的战斗中幸存下来的飞行员发现，这种编队模式对面对灵活的小型高性能战斗机时几乎毫无用处。很快，英国皇家空军战斗机司令部进行了改进，决定让三机编队在队尾适当拉开距离，并进行交织飞行。喷火战斗机的转弯速度有限，在V型编队中，只有领机能寻找敌人，而僚机则必须全神贯注于保持队形。这使得僚机很容易受到来自后方和下方的攻击。通常情况下，被攻击的飞机在另一名飞行员尝试击落敌机之前就已经被击落，而这个盲点在1940年被德国飞行员频繁利用。

为了提高战斗效能，战斗机司令部允许使用四机扩展编队，这样飞行员可以自由地搜索天空，而不再仅仅集中在紧跟领机的编队中。这些改进无疑提升了战斗机编队的搜索和相互支援能力，但却没有显著改善其进行紧急转弯时的能力。在敦刻尔克上空的战斗中，一些中队开始改进战术。其中，伟大的战术家“水手马兰中尉”提出了新的战术。根据战前的设想，飞行员在离火线400码的地方开火，但马兰根据实战经验认为应减少至250码，从而迫使飞行员更接近敌机进行攻击。这个建议最终在1940年夏季被正式批准，马兰开始将12架飞机编队划分为三个4架的小组，而不是传统的四个3架小组。每个小组的领机在较宽的间隔中飞行，其他飞行员则排成一列在后方支援，相互掩护，弥补后方的盲点。一旦迫不得已交战，飞行员便能够更好地协同作战。松散的编队比紧密的编队更易于飞行，因此飞行员可以将大部分时间用于寻找敌机，而不是只专注于紧跟领导机。马兰的新编队很快被整个战斗机司令部正式采纳。

德国空军则通过从西班牙学到的空战经验，正式将这些战术制度化，强调战斗和飞行的紧密配合。为了实现这一目标，德国空军采用了经典的四机编队，领机负责攻击，僚机则负责保护领机的尾部，僚机无需过多担心领机的位置和动作，只需保持大约200码的距离与领机并排行驶。每个飞行员都专注于内侧的空中环境，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初期的演习中，每个飞行员根据自己的速度进入转弯，机群内的飞行位置会进行简单调整。

Bf-109E在高空的表现非常出色，德国空军的“Boom&zoom战术”图中展示了这种战术的应用，图中蓝色部分为德机航迹。Bf-109A经常利用其优秀的垂直机动能力，在高空待机后进行俯冲攻击，之后再爬升脱离。图中的大写字母清晰标出了战斗机的相对位置，这种战术充分发挥了Bf-109的性能优势。

德国飞行员最喜欢的战术是超越对手并尝试击退他们，如果可能的话，利用太阳来掩护接近敌机。射击后，利用俯冲中的速度迅速撤退到一个可以重复攻击的位置。敌方的战斗机通常速度较慢，机动性较差的德国飞行员通常会单独转弯迎接攻击。如果时间允许，他们会使用Bf-109E上安装的直接喷射系统，在空中完成俯冲。所谓的“分离-S”战术也常被用作逃生路线，但这种战术在英吉利海峡的雷达监控和高效的战斗机控制系统下受到制约。此外，一旦Bf-109E被紧跟在轰炸机编队后面，德国战斗机的战术优势也会大大削弱。

四：飞行员

从1919年到1936年，英国飞行员训练一直受到资金紧张的影响，英国皇家空军每年只能培训大约400名飞行员。为了应对这一问题，1936年成立了训练司令部，并设立了四个专门的指挥官，取代了原先的地区司令部。通过建立初级学员和预备队伍，飞行员的训练量得到了显著增加。随着训练指挥部的成立，克兰威尔皇家空军学院为未来的军官飞行员制定了标准化的训练方案。此外，空军部成立了皇家空军志愿预备役部队，每年训练800名飞行员，并且向所有社会阶层开放，无论经济或社会地位如何。到1940年，皇家空军的三分之一飞行员已经加入战斗机指挥部，其中很多飞行员被派往前线部队，担任中士飞行员。

尽管英国皇家空军战斗机指挥部的飞行员没有像西班牙空战中的飞行员那样丰富的战斗经验，但通过持续的训练和演习，他们的技术非常过硬。到了1940年8月，当损失开始增加时，为新飞行员提供的OTU课程由几个月缩短至4周，战斗机指挥部开始接收尚未掌握喷火或飓风的替代飞行员。许多飞行员仅接受过盲飞行、夜间飞行、导航或射击等基本训练，甚至在交战前没有实际开火的经验。随着英国皇家空军的伤亡增加，对飞行员的需求也随之上升。由于时间紧迫，无法进行全面的基础训练，战斗机指挥部从其他司令部和舰队航空兵中寻找飞行员，同时也接收了来自波兰、捷克、比利时和法国等地的经验丰富的战斗机飞行员。1940年那个漫长的夏季，英格兰的命运实际上取决于这数千名战斗机飞行员的英勇表现。

德国的飞行员训练比德国空军的正式成立还要早。由于1919年凡尔赛条约的限制，德国的军事飞行活动被迫在民间的准军事航空组织中进行。虽然这些限制在战斗机和战术发展方面带来了阻碍，但它们也为新成立的空军提供了大量受过军事训练的机组人员。在1940至1941年期间，德国空军的大多数单座战斗机飞行员都是一战中经验丰富的飞行员。德国与英国皇家空军的交战方是世界上最有经验的战斗机部队，其中约三分之一的飞行员曾在西班牙战争中积累了战斗经验。从1940年底起，随着新一代飞行员的成长，训练的规范化和高效化，使得机组人员能够更迅速地适应适当的培训体系。飞行训练团的设立让新飞行员在投入实战前积累了丰富的作战经验。

五：战场表现

1940年5月23日早晨，敦刻尔克海滩附近，发生了喷火战斗机与Bf 109E之间的首次空战。这两款飞机的技术水平差异极小，双方都没有明显占据优势，喷火战斗机成功击落了相当数量的轰炸机，但也遭受了巨大的损失。在敦刻尔克撤退过程中，喷火战斗机损失了72架，几乎是前线力量的三分之一。1940年8月，喷火战斗机的损失达到最高峰，136架被摧毁。幸运的是，飞机的生产远超消耗量。随着攻击目标转向距离南海岸更远的内陆，Bf 109E的短航程成为更大的问题。Bf 109E从起飞到飞越英吉利海峡最窄处大约需要半小时，实际时间大约是80分钟，因此它们只有约20分钟的时间来执行任务。这一事实限制了突破任务的范围，德国的战斗机中队无法覆盖英国东部的南部。在英国战役的四个月中，德国空军损失了610架Bf 109战斗机，而英国损失了770架喷火，击杀比为1.2:1。

六：总结

不列颠之战是二战的一个重要转折点，这是英国对德国的首次胜利。如果没有这场胜利，大西洋战役就无法展开，且美国是否会加入欧洲战场也成疑。英国也不可能完成作为反攻发起地的使命。正如丘吉尔所说，“从来没有这么多人欠这么少的人”。最前线的战斗机中队由19个喷火战斗机中队组成，他们的任务是击退德国空军的大批中型轰炸机。这场空战的胜负主要取决于飞行员的技术和战术，而双方的技术差距微乎其微。英国空军在123天的战斗中展现了前所未有的强大实力，尽管失去了1023架战斗机，515名飞行员阵亡，但德国飞行员的损失远远超过了英国。最终，德国空军被彻底击败，英国也成功转入了攻势。战斗机指挥部凭借飞行员的出色表现和优秀的指挥控制网络，牢牢把握住了空中霸权。